下午。
冬季的冷风一掠而过。
被老妈轰出家门儿的董学斌孤独地下了楼，看看楼底下的保时捷和路虎，他伸手一摸兜口，却发现根本就没带车钥匙，别说钥匙了，董学斌刚才走的匆忙，几乎是被栾晓萍打出来的，他兜里连钱包和证件什么的都没顾上装，翻来覆去地找了找，最后董学斌只摸出了一个手机，只带了它。
回去拿一下？
得了吧，老妈那么恼火，董学斌可不敢回去了，就算进去也得挨打，至少老妈消气以前不行。
一分钱都没有，让我去哪儿啊？
董学斌不得已，只好给慧兰拨了一个电话。
嘟嘟嘟，通了，谢慧兰道：“喂？”
“慧兰，我没带钱包，你帮我从窗户上扔点儿钱下来成不？”
可谢慧兰刚要说什么，那头却杀来栾晓萍愤怒的嗓音，显然是听见了“不给他！什么也不给他！饿死活该！我就当没生过他！”
谢慧兰苦笑道：“妈，小斌他也…”
“谁都别管他！让他自生自灭！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妈！”电话里的喊声震得董学斌耳膜都嗡嗡作响。
谢慧兰无奈道：“听见了？”
“听见了，那，那算了吧，我自己想想办法。”董学斌垂头丧气。
谢慧兰一顿“今儿周六，还有两天才上班，你不行的话先去市委招待所凑合两宿，用不用我给你跟那边打个招呼？”
“不用不用，你别管了。”
“那好吧，你自己多注意。”
“行，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，千万哄哄我妈，别让她太生气了。”
“你谢姐知道，放心吧。”
栾晓萍喝道：“还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！挂了！”
谢慧兰立刻道：“行，我不搭理他，不搭理他了。”
嘟嘟嘟一声，电话就被那头单方面挂断了，再也没了声儿。
董学斌灰头土脸地放下手机，长长一叹气，心里这个堵啊，就别再说了，没钱他还能干什么？住的地方都没有了，他跟市里可没有什么能随便去住人家里的亲戚朋友，就算能去住，也不方便，那样的话谁还不知道他是被家里轰出来的？没准人家还以为自己是
管严呢，让自己老婆给扫地出门了，董学斌这人最好面子，所以市委招待所他也不准备去了，没法去。周末的街头行人很多，来来往往地穿行着。
董学斌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，无家可归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，让他心情也变得很糟糕。
唉，唉，唉。
自作孽不可活啊，能怪谁？
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自己惹的祸嘛！
董学斌没地方可去，溜溜达达地来到西面一个居民小区的公园，左右看看，唉声叹气地坐在了小花园的石椅上，紧了紧身上那单薄的衬衫，就在寒风里干巴巴地坐着。他此刻的处境何止一个惨，没钱没衣服，冻都给他冻得够呛了，看看斜对面的小卖部，他连口热牛
都喝不起啊，好歹也是个亿万富翁，好歹也是个副处级的市纪委干部，董学斌觉得
丢面子的，他低着脑袋瓜子，生怕遇见
人。十分钟…半小时…一小时…头顶乌云一遮，起风了。
董学斌还记得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儿个有雨呢，见得天气变化这么快，他马上摸出手机来，将不少人的名字从脑海里过了一遍，耿月华？人家还住院呢！罗海婷？去她家的话让人看到就影响不好了！虞美霞？她现在跟银行上班，周六应该也是工作
，而且她和茜茜现在还和她父母住一起呢！去自己同事那儿？可如果关系一般的怎么和他们解释啊，即便不去他们那里住，借钱的话也不太方便呀，人家又会怎么看自己？官场里的闲话太多了，他可不想
得人尽皆知，又不是什么
脸的事儿！想了半晌董学斌也没想到去处。
可当等董学斌再想打电话问问萱姨和慧兰能不能
空给他送点钱出来的时候，一看手机，居然黑了，没电了！屋漏偏逢连夜雨啊！
这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？？
似乎听见了董学斌内心的声音，上空忽然一声闪电，紧接着，雷声杂夹着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！
雨不大，但也不小。
“下雨了！”
“赶紧回家吧！”
“唉，这个天气啊！”董学斌的头发和衣服一点点的
了，看着小区里的居民纷纷跑回家，他唏嘘不已，却只能跑到一棵大树下避雨，但随着雷声越来越剧烈，董学斌也觉得树下避雨太危险了，这么下去不行啊。身上早都打了个透心凉的董学斌十分难受，拽了拽漉漉的衣服，他一咬牙，直接大步出了小区走在街上，伸手在路边等了三四分钟，才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停在了他面前。车上。
司机问“小伙子去哪儿？”
董学斌一犹豫“去南山-区吧。”
“南山-区？有点远了。”司机不愿意拉“要不然你换辆车吧？那边我一般很少去的。”
董学斌苦苦一笑“师傅，麻烦您了，这个天儿您让我怎么再打车？等了半天才遇见您这一辆。”
司机想想，勉强道：“那…好吧。”
“多谢了。”董学斌捋捋
透的头发，幽幽望着窗外。早上刚从南-山区回来，下午又要原路返回，唉，世事无常啊。
…南-山区。
因为雨天有些堵车，出租车到的时候已是两个小时后了。
董学斌指着前面一个年代有点老的小区门口让车停下，这里正是汾州市国安局在南-山区的领导家属院，董学斌以前跟徐燕来过一次，也认识路，外面车辆没有出入证和允许的话是不能进小区的。之所以这次来找市国安局局长徐燕，董学斌也是有多方面考虑的，一来他跟徐大姐太
了，什么话都好说，就算丢了人徐大姐也不会笑话他，二来徐燕早都离婚了，一个人住，还是在国安这种游离在官场外的部门，自己来也方便，别人应该没什么闲话，三来，徐燕岁数不小，早四十多了，就算被老妈和慧兰萱姨她们知道自己找了徐大姐，她们想必也不会疑神疑鬼。嗯，其实找了半天理由，主要还是董学斌心里想来，这种心情不佳的时候，董学斌特别想找个女
说说话儿，徐大姐在董学斌看来就是他半个长辈，人生阅历丰富，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。小区外。
出租车停了。
董学斌快速道：“师傅您稍等我一下，我去门卫那里打个电话。”
司机奇怪道：“还要接人去别的地方？”
“不是。”董学斌有些尴尬“我…出门没带钱包，等我叫个朋友给你把钱拿下来，不好意思了。”
司机一愕“噢，那你打电话吧。”
董学斌手捂着脑袋拉开车门，顶着绵绵细雨下了车，直奔门卫室。曾几何时，董学斌花钱都不眨眼睛，买东西都不看价签儿，几十几百万说花也就花了，可现在，却是连个两三百块钱的车钱都给不起了，唉。
栅栏门口。
一个门卫拦住了董学斌“你找谁？”
董学斌道：“我找下徐燕徐局长。”
门卫皱皱眉“我这里没接到通知，不好意思了，不能让你进去。”
董学斌指指门卫室“那你帮我给徐局长家打个电话行吗？我跟她说。”见他有些犹豫，董学斌继续道：“朋友，你们这儿我来过不少次了，今儿主要是手机没电了，借个电话用用总行吧？”
“好吧，怎么称呼？”
“我姓董。”
门卫带着董学斌进了门卫室，然后拿起电话从内线拨了一个号码，片刻后就通了。
门卫严肃道：“徐局长，外面有个姓董的同志找您，您看…”
那头一个中年妇女的嗓音道：“姓董？小董吧？你把电话给他。”
门卫把电话一递，董学斌就接起来苦声道：“老领导，我小董。”
徐燕淡淡道：“怎么下雨天儿的想起找你徐大姐来了？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？行了，上来再说吧。”
董学斌咳嗽道：“我这个，暂时上不去呢。”
徐燕一怔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董学斌很窘迫“您那啥，能不能借我点儿钱先？我打车从西平区过来的，咳咳咳，出来的急，没带钱包，所以…”
徐燕一听就乐了“好了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那可太谢谢您了啊。”
“你把电话给门卫。”
门卫接了线“徐局长。”
徐燕威严道：“我干儿子没带钱包，你是新来的小于吧？你那边有没有富裕钱？先帮我干儿子垫一下车费，等明天我给你。”
徐局长的干儿子？？
门卫忙道：“好，没问题没问题。”
挂了电话，门卫对董学斌的表情明显客气了许多，翻出钱包来和董学斌一起走向出租车，把车钱给垫上了。
董学斌握握他的手连连道谢“同志，麻烦你了。”
门卫道：“没关系，你快进去吧，徐局长在家等你呢。”
这一天对董学斌来说注定是难忘的，他很少这么局促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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