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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.031她成祸水了?
  见易剑停顿,贺兰雪淡淡地问:“还有什么?”

 “还有,裴丞相殉职了——淳帝的告天下书说,裴丞相也是在营救皇后的途中殉职的…”

 “裴临浦死了?”贺兰雪颇有点吃惊,愣了愣,随即又自语道:“这项罪名又放在我身上了。”

 “这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,裴丞相留下的位置,由小裴公子顶上去了。”

 “若尘?”

 “是,若尘公子现在身兼御前光禄大夫,当今驸马,当朝丞相三职,且又是夏侯的侄女婿,一跃成为天朝最年轻、最显要的权贵。”易剑忧心忡忡地说鲺。

 贺兰雪倒不以为意,他轻声道:“若尘虽然一直为裴丞相做事,却是一个正直的人。若他在高位,天朝说不定还能长治久安。”

 “王爷…”易剑闻言,并没有直接反驳,而是言又止了一番。

 “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吐吐了?”贺兰雪不悦地挑了挑眉,催促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的易剑。

 “王爷,属下觉得…属下觉得,若尘公子似乎变了。”易剑终于下定决心,坦然道:“从前那个正直的若尘公子,仿佛和裴丞相一道死去一般,现在京城盛传小裴大人-权势大过老裴大人,不仅大量结京中权贵,而且…而且,还干涉宫闱之事。”

 “干涉宫闱之事?”

 “是,小裴大人以皇后被掳,贞洁不祥为名,要求淳帝另择皇后人选。而目前最受淳帝宠爱的两位妃子,一位是王爷的姐姐,不,是伊妃的姐姐,伊琳。另一位,便是小裴大人的妹妹,裴若兰了。”

 “也就是说,裴若尘想让他妹妹登上后位?”贺兰雪乍听到伊琳的名字,不自觉地想起伊人,费了很大心思,才没有将话题转到伊人身上去。

 “对,而且兰妃如今怀有身孕,倘若是皇子,只怕便是天朝的储君。”易剑回答。

 贺兰雪沉了片刻,然后淡淡道:“只要若尘一心为国,偶尔有点私利,那也没什么。反正,淳帝也没有其他子嗣,自古母凭子贵,裴若兰靠子嗣上位,也是人之常情——只是这样的境况,以后外戚干政,却是必然了。”

 如果外戚是裴若尘,以他的才华,他若无心,便是中砥柱,国之栋梁。他若有心,只怕,会是一代枭雄。

 “王爷可有什么打算没有?”易剑连忙问。

 “没有。”贺兰雪很利落地否定道,然后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慢慢地从前方传来“还记得黄阿牛的新婚子十一吗?能不能把她找来?”

 易剑站得笔直,响亮得回答了一个字“是!”养兵千用兵一时,现在,到了他用十一的时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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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伊人坐在秋千上,晃晃悠悠地摇着,头上青天白,因为空旷,天空不显遥远,反而很低,低得触手可及。

 她于是伸出手去,五指张开,仰面,眯眼,阳光细细碎碎,点点滴滴,洒了她一身。

 炎寒踱至角门。

 站在门口,他静静地看着花园里的景象。

 秋千是他命人专门打造的,木板上铺着锦缎,绳索上也镶了花束。

 在这样的季节,又是土地贫瘠的炎国,花是很少见的植物。

 可是那张秋千上,依然布了姹紫嫣红,摇动的时候,便能闻到醉人的花香。

 这样细腻的心思,伊人未尝没有察觉。

 她的表情很欣喜,也很足。

 炎寒在边上,看着花丛锦簇中的天蓝色身影,清新得仿佛要与这花这草这天这地,彻彻底底地融合在一起。

 从回到炎国后,伊人从未表现出丝毫不悦,小小的脸上总是知足的笑、知足的淡。

 在这样的知足上,炎寒不知道该做什么,才能让她狠狠地感动一般,狠狠地触动一下,狠狠地、忘记贺兰雪那回事。

 可是她就是这样无无求着,遇到任何境况,都不会抱怨,也不会觉得受宠若惊。

 炎寒突然觉得很无力。

 他微微低下头,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与先生的谈话。

 先生问他“要不要听先皇与息夫人的故事。”

 先生说:“王上,我不想让你重蹈覆辙。”

 炎寒很想听,他对父王与息夫人的往事好奇已久。

 可是,最后的最后,他的回答却是“我不想听。”

 炎寒说:“我不想让任何人的故事成为我的借鉴,也不想因为父王的失败而承认我的无能。对于伊人,我只想用本心去对待,无论结局怎样,那也只会是我的故事。”

 这个答案,让先生默然无语。

 然后,便是一声

 长叹。

 炎寒终究是炎寒,他不是炎子昊。

 而伊人,也非息夫人。

 “还望王上好自为之。”最后,老者只能躬身退下,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。

 也许吧,也许炎寒与伊人最后的结局,不会如息夫人与炎子昊那般,因爱生恨,化友成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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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不去想方才的对话,炎寒兀自笑了笑,缓步走到了角门外。

 看着里面的姹紫嫣红,里面的娇俏可人,里面的飘忽不定。

 “炎寒。”伊人放下手,有点意外地看到了默默站在那里的炎寒。

 她灿然一笑,快地打着招呼。炎寒也浅浅地回以一笑,然后走到她的背后,手扶着绳索,俯下身,在伊人耳边轻声道:“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,你想不想见?”

 伊人愣了愣,然后眼憧憬问:“你找到阿雪了?”

 炎寒的眼眸黯了黯,很快恢复,他摇头道:“不是,是另外一个你想见到的人。”

 “谁?”伊人睁大眼睛,显然猜不到。

 炎寒凑到她耳边,低低地吐出两个字“十一。”

 从伊人的讲述当中,炎寒能听得出来,她很在乎十一。

 事实上,伊人在乎身边的所有人。

 她比任何人都懒,可是比任何人都有心。

 …

 …

 …

 伊人果然很高兴,从秋千上一跃而起,兴奋地看着炎寒“真的是十一?”

 “你自己看看。”炎寒微笑,身子往旁边侧了侧,背后出一个穿着鹅黄宫女装的少女来。

 鹅蛋脸,细长的眉毛,细长的眼睛,小小的鼻子,红润的嘴,果然是十一的模样。

 只是,与伊人记忆中的形象又有点不同,似乎——似乎更像一个女人了。

 从前懵懵懂懂的眼神,如今,已然成,一眸一眼,皆是风-情。

 不过,她确实是十一。

 伊人已经奔了过去,一把抱住十一,恨不得将她丢起来“十一,十一,你怎么来了!”

 炎寒还是第一次看到伊人这样欣的样子,不被感染,脸上出一轮笑来。

 “我听说小姐在这里,就自个儿跑来了。”十一也很欢喜的样子,任由伊人抱着自己又笑又跳,笑语盈盈。

 “她到宫门口,说自己认识你,所以,我就带她来见你了。”炎寒在旁边说明道:“伊人,你在这宫里,是不是…很孤单?”

 伊人的情绪初时让炎寒很开心,可随即,他又想到:倘若不是因为在宫里太孤单,伊人见到从前的侍女,又怎会高兴成这样?

 “很好啊。”伊人摇摇头,矢口否认。

 炎寒没有再问,只是知趣地轻声离开,将空间留给她们主仆叙旧。

 …

 …

 …

 …

 “你来找我,你老公——厄,相公知道么?”伊人想起什么,眨眼问。

 “就是他让我来的。”十一笑呵呵道:“相公让我好好照顾你,以后,还要完完整整地把你还到王爷手上。”

 “阿雪?”伊人怔住。

 “是啊,王爷很担心小姐。”十一点头肯定地说了一句,然后用目光扫了扫炎寒消失的方向,低声音问:“炎国的皇帝可有为难小姐吗?”

 “没有,他对我很好的。”伊人回答。

 “我是说…那种为难…”十一小心地措辞,不停地用目光示意着。

 伊人睁大眼睛,很不解地看着十一在那里挤眉眼,好半天,才恍然道:“你是问,他有没有…那什么,厄,非-礼我?”伊人说话的声音很大,似乎不以为“没有,炎寒很好的。他不是其他人。”

 固然在刻意地回避着炎寒的好,在伊人心中,炎寒却已经不一样,他不是其他人。

 而其他人,只是其他人。

 在伊人说这句话的时候,炎寒正立于墙角。

 他不是故意偷听,只是不舍得走太快,于是,很无意地听到了伊人的这句话。

 这句平常至极的话,却让炎寒心底一震,继而,暖暖的。

 他与伊人之间,正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,那种默契,与爱慕无关,而是一种信任。

 “不会吧。”墙里面的十一却是脸不信:“他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么?”

 正常男人,哪有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半个月,还没有动手动脚的?

 十一可清楚的记得,自己初时与黄阿牛成亲的时候,黄阿牛逮到机

 会就求-,虽然有时候觉得很累,可是累得很幸福。

 那句话,炎寒也听到耳里。

 他哂然一笑,然后疾步走出了听觉范围。

 女人之间的话题,原来也这样…开放的?

 作为君子,还是少听为妙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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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他是正常男人啊,哪里不正常了?”

 伊人听到十一的质疑,歪了歪头,很努力地回想着炎寒的种种表现:不娘娘腔,取向也正常,没有不良倾向,横看竖看,都是正常人一只。

 十一没法跟她解释,只能在心中暗暗称奇。

 “小姐,你知不知道,你在炎宫的消息,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。”十一很快恢复从前八卦女的风范,把伊人拉到秋千上,低声音,神秘兮兮道:“别人都传言,说你是什么红颜祸水,先是祸害逍遥王,现在,又祸到了炎宫里!”

 伊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十一,傻乎乎地‘啊’了一下。

 她是祸水?

 不会吧,从始至终,她可什么都没做过啊,怎么就成祸水了?

 “炎国皇帝把小姐留在宫里的事情,让炎国臣民很气愤呢。”十一又道:“小姐是天朝逍遥王的王妃,王爷被天朝皇帝定为叛徒后,你又让小裴大人牵肠挂肚。小姐身份本特殊,现在又不明不白地住在宫里,还得到炎国皇帝的宠爱,炎国皇帝为了你,可连当朝首辅的建议都听不进去。你想想,这说明什么?”十一故意顿了顿,估摸着伊人的胃口被吊起来后,她才下定结论道:“这说明,小姐你就是一个倾国绝、颠倒众生的大祸水!”

 伊人的眼睛倏得睁大。

 倾国绝,颠倒众生?

 这两个词,怎么听着那么遥远呢?

 形容息夫人,倒也贴切,形容她嘛…

 “又有谁知道,真相原来是这么可怕的。”十一摸着下巴,一面打量着她,一面不客气地说:“小姐比从前瘦是瘦了一点,不过,还真的长得不怎么样,你说,炎国皇帝到底看上小姐的哪一点了?王爷怎么还会对小姐念念不忘呢?”

 想不通啊想不通。

 闻言,伊人只有汗颜的份。

 这个十一,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——不,可,爱!

 “你见过阿雪了吗?”伊人也不再执着这个话题,挑了一个她感兴趣的问。

 “王爷现在很好。”十一点头道,等了一会,她又一脸迟疑道:“不过…”

 至于不过什么,却怎么也不肯说出来。

 伊人眼巴巴地望着她,也不催,只是等着后文。

 “不过,王爷最近似乎很忙,我听别人说,冰国女王似乎要搞什么招亲大会,被选上的人,不仅可以得到冰国女王冷的大批嫁妆,还能与女王分治天下。王爷现在是带罪之身,如果能得到冰国女王的亲睐,王爷的身份将比从前更高一筹,而且,据说冷当初也喜欢王爷——我听别人说啊,王爷似乎想去试一试,当然啦,只是听说而已。”十一将‘听说’两字翻来覆去地说了三遍,然后,她抬头偷眼打量伊人的反应。

 伊人只是淡淡地‘哦’了一下。似乎在发呆,神色静静,不为所动。

 十一有点惊奇。

 难道小姐都不懂得吃醋么?

 …

 …

 …

 …

 “小姐,你知道炎国皇帝在哪间宫殿里安寝吗?”等了一会,十一又问。

 “啊,”伊人从方才的发呆中惊醒,伸手信信地指了指东方,说:“在那边。”

 “小姐怎么知道他的寝宫?”十一别有用意地问道。

 “因为我们住得很近啊,他自己说的,他住的地方,就在我旁边。”伊人毫不设防地回答道:“你为什么要问这些?”

 “哦,没什么。”十一连忙摇头,笑了笑。

 伊人也不怀疑,只是坐在秋千上,有一下没一下地着。

 继续发呆。

 十一看了一会,忽而发现:其实小姐还是在意的吧。

 虽然没有吃醋,也没有追问,可是她的神色,分明有了落寞。

 是,落寞,这种似乎与伊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情绪,竟然破天荒地出现在她脸上。

 她也没有再提贺兰雪的事情。

 “小姐。”过了一会,十一又说:“你还要不要出宫见王爷呢?”

 伊人‘厄’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
 “其实这里也不错啊,比之前的王府好多了,王府里的人对我们不理不睬,我刚才进来的时候,那些宫女啊太监啊,一听说我是小姐的侍女,一个个毕恭毕敬,不

 知道对我多好呢。就连小姐现在坐着的秋千,可都好过从前王府里的那个。”十一兴致地劝说着。

 伊人侧头想了想:从前王府的秋千,似乎被贺兰雪扯断了吧。

 那时候,还有裴若尘。

 那时候,风轻云淡。

 那时候,世界可以很简单。

 “他们对你恭敬,可是却不喜欢我的。”就在十一以为伊人已经被劝服的时候,却听到伊人冷不丁地开口道:“这里的人,都不喜欢我。”

 除了炎寒,其实所有人,外表对她毕恭毕敬,心底,却实在不怎么待见她。

 这样的虚伪,比起从前王府的冷遇,更让伊人觉得难受。

 “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?”十一诧异问。

 “我都知道的。”伊人垂头,低声说:“炎寒为我受了许多委屈,可是,我不想要他受委屈,也不想让别人假装对我好。”

 她虽然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,平里不与人交往,可是,也希望别人能真真实实地对待她。

 在这个宫里,只因为炎寒对她的宠溺,所有人都巴结她,给她穿衣,给她打扮,当面夸赞她如何如何漂亮,如何如何安静娴淑文雅。

 伊人只是淡淡地听着,淡淡地感知着。

 感知着整座宫殿的不友好。

 炎寒的怀疑,其实很正确。

 她,很孤单。

 从未有过的孤单。

 十一望着自家小姐,想安慰一两句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 只觉得,有什么东西变了。

 现在的小姐,不再是从前没心没肺,只想安居一隅,得过且过的小姐了。

 可具体变在哪里,十一也说不上来。

 正想着,伊人已经站起身,拍拍衣襟,悠悠哉哉道:“时间不早了,睡觉去吧。”

 十一正感怀着,乍听此言,差点凭空摔倒。

 方才怎么会认为小姐变了呢?

 她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,好吃懒做,无大志。

 果真是——江山易改本难移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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