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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  他,做错了什么?

 自七月相识,心飒给他的感觉…敏捷、坚强、大方、顽皮中又带了点优雅,小女孩一向是充朝气及活泼的,从未曾这样,一副被得近乎要崩溃的模样。

 “不要什么?”

 叹了一口气,谌烽怀疑地问。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太严厉,除了押跷了多次练习的心飒上跳台,请她认真跳水外,他并未对她做出其它恐怖的惩处,不是吗?

 但是,活泼坚强的小女孩出了罕见的惧意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
 “不要紧张。”拍拍小女孩脆弱的肩,谌烽犹豫了一下,将心飒拥入膛,低声安抚她:“我不会伤害你。如果,你今天身体真有不适,就回去休息吧。”

 “是吗?”

 心飒仰起头,不肯相信。

 “我说是就是。”

 她眼眶里的隐隐水意,和装出来的一脸坚强成强烈对比。谌烽望着她,一股陌生的怜惜情绪忽地窜上心间。“不过,下次不准再请假。”

 下不该有的情绪,谌烽平稳着声音如此说。他坚持,愈是顶尖的运动好手,愈是需要严格的磨练。

 “…我本来要跳的。”

 他的宽宏令心飒不适应。在他魔鬼级的严厉督导下,被了两个礼拜,她太明白眼前这名被誉为跳水史上难得一见的天才,对学生的要求有多严格。

 “如果不是你想推我下水,我也不会临阵逃。”

 瘪瘪嘴,心飒低头看看自己死揪着他间的手,为两人如此亲近的距离感到脸红,想放开,又怕他会推她;不放开,又觉得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。“都是你!”她指责他,很是懊恼。

 “我没有要推你下跳台。”多危险的行为。谌烽的眉深深蹙起,小女孩哪来这种可怕的推想?

 “哼哼。”没有?鬼才相信。

 提到这个,想起恐怖的往事,心飒可火了,她掐掐谌烽劲瘦结实的,可爱的鼻子着气,她踮起足尖,狠瞪谌烽,提高音量道:“你们这些严格的教练肚子里藏着什么鬼心思,我还不知道吗!

 “你们以为,只要轻轻一推,我们这些跳水选手就脑扑服心理障碍,从此像飞天的超人无惧无怕,对不对?对不对?”

 “呃…”小女孩仰起的脸靠他好近好近,她清亮的明眸漾着火般的朝气,她暖热甜沁的气息与他的融,她娇软的脯正贴住他,心飒不经意的动作,意外袭扰了谌烽铁铸般的躯体…

 在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,除了前七年跟普通小孩一样成长,其余的岁月,他的精力全部贯注于跳水训练。

 与异相处的机会不是说没有,队上的女队友、与他合拍广告的女明星、赞助厂商的美丽千金女…很多女孩子曾向他表达爱慕之意,但是,他生活的重心在跳水,对那些粉调的恋情,他没兴趣;而对那些偶尔奉上的遇,基于洁癖,他也统统拒绝。

 第一次,这是谌烽第一次对一个异如此有反应。

 “我没有…”一向以严肃为基调的表情,如今渗进了隐隐的浅红,说有多尴尬,就有多尴尬。

 “没有才怪。你刚刚…”

 “余心飒!你在做什么?!”

 她不平的辩驳,被唐教练喝断。

 原来,他们俩的情况太诡异,十米台后的楼梯,早杵了许多好奇的学生,唐教练则突破重重阻碍,刚从那堆学生挤过来。“你、你们…”

 见了他们暧昧的姿势,唐教练倒不知该如何骂人了。

 “啊…”至此,心飒才发现他们有多少的观众。

 从谌烽的肩头望过去,她看见语无伦次的唐教练,同班的御玲、中伟,甚至还有三年级的包学姐、沈学长…

 “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!”

 发现自己几乎是攀在谌烽身上,心飒吃了一惊,她倏然往后一退,想要以行动解除众人眼中的问号。

 只是,她忘了自己正站在跳台的边缘。

 她一退,右脚踩空的那一剎那,才惊觉到自己将要从可怕的十公尺高坠下。

 “不要!”

 她尖叫,为历史又要重演恐惧到极点。

 幸好谌烽运动神经灵敏,心飒放声大叫前,他早察觉不对劲,刚硬的铁臂在千钧一发之际迅速揽住惊惧的俏人儿,他拥住她,往他的方向撤,将两人带到安全范围内。

 “呜…哇…”惊魂未定的心飒终于放声大哭。

 “都是你…呜…都是你…”她怨他,颤抖的身躯却偎进他宽厚的膛,久久不敢退开。

 “没事了,别怕。我不会让你掉下去。”

 “再差一点…”想到差点重蹈坠台的经历,娇小的身躯颤抖得更厉害。

 “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。”

 谌烽抚着她的背,轻声安抚哭得像泪娃儿的小女孩。

 “我不信…”

 清亮的眸子遍漫水意,她抬头望他,又脆弱又美丽。

 “放心,我不会。”谌烽轻声保证。

 “真的不会。”

 凝视着她,拥着她,有生以来,谌烽头一遭尝到了何谓心疼的滋味。

 ********

 原来,心飒国中时被启蒙教练狠狠推下跳台过。

 包可怜的是,她被人推的经验不止一次。

 听说她有轻微的惧高症;那一年,她初升国三,经过扎实的陆上训练,以及三米板的基础练跳后,他们跳水组终于要挑战十公尺高台。

 这一群学生虽然都是从国中才开始练跳水,但初生之犊什么都不怕,尤其带他们的刘教练一向火爆,在凶狠教练的栽培下,学生们一个个勇敢跳下水,只除了…心飒。

 小女孩惧高的症状一发作,谁也拿她没办法。

 在心飒战战兢兢、脚跟发软地呆愣跳台超过三分钟后,火爆刘教练很不地冲上跳台,他吼她,他骂她,然后,在心飒依然固执地不肯下水后,气得大手一挥…直接从背后推她下水!

 这一推,让她在医院里躺了三天。

 后来,刘教练恩威并施,他保证脾气绝不再失控,以及威胁她再不练便要开除她,终于,在隔了两周之后,心飒鼓足勇气又回到跳水池畔。

 只是,经过这段时,她的同学们已经熟悉跳台的高度,熟悉十米台的挑战,尤其是调皮捣蛋的男生,简直弃三米板不练,一天到晚往高台冲。

 那一天,心飒回到跳水池的那一天,刘教练刻意缺席,让善良的助理教练去引导心飒。好不容易,在催眠自己一定要克服心理障碍后,她爬上楼梯,登上高悬在半空中的跳台,只是,在俯视脚下的世界后,她的脚跟又忍不住发软,她犹豫、她踟蹰,就是不敢往下跳。

 忽地,一只调皮的手袭上她背后,她尖叫,想回头看看是谁如此大胆,却在下一刻被推下高台…

 这一回,她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礼拜。

 之后,虽然那个恶作剧的男同学被校方记了过,所有跳水组的学生也发誓不会模仿这种可恶的行为,心飒心理仍是留了一道抹灭不去的阴影。

 明了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后,谌烽的罪恶感更深了。

 如果他知道心飒有这么不愉快的经验,或许,今天他就不会去招惹她、不会亲自押她上跳台。

 招惹?

 忆起心飒在他怀中的柔软触感,忆起心飒晶莹水亮的眸子,谌烽心弦一动,犷悍的眸子浮上柔情。

 “都是你害的!我讨厌你!”

 忽地,心飒挣脱他,冲下跳台楼梯前撂下的话,在谌烽脑海响起。

 “真是不巧,我开始喜欢你了…”

 黝黑深邃的眸子低下,翻开唐教练刚刚留给他的资料,谌烽嘴角微勾,凝视心飒可爱清灵的大头照。

 活了二十三年,第一次这样在意起异,似乎嫌晚。

 不过,他一直以为,除非再夺一届奥运金牌,他才会有心情、有时间谈感情,孰知命运的奇妙,就在不按牌理出牌、不照计画进行。

 但是,他喜欢的人,目前是这样地厌恶他。

 而他,在觉察到自己的感情前,对她的打算,其实是想以严厉的训练彻底开发她的天分。

 即使在发觉喜欢她的此刻,他也不打算放弃对她的严格训练。

 这样敌对的状况,他们之间…将会如何发展?

 修长的食指点上女孩朝气十足的脸,谌烽笑着期待。

 ********

 时序迈入十月。

 亚热带的气候,这个时节的台湾依然暖热,只有一点点秋意,藏在偶尔吹来的凉风中。

 心飒对谌烽的敌意则不如秋意含蓄;昨天,在体育馆内做陆训时,只要正面看见他,她便狠狠赏他一张怒脸。

 “你又请假?”

 星期二,午后,学校的保健室,心飒窝在上,她身上盖着薄被,眼睛在谌烽踏进门扉的那一刻倏然合上。

 她翻过身,假装没听见他的话。

 “如果你执意装睡,我不介意牺牲我手中这瓶矿泉水。”

 他想泼醒她?

 心飒闻言,马上睁开眼,然后,在下一刻从薄被下拿出预先藏好的肠胃葯,不悦看着他道:“我拉肚子,真的不能下水。”

 谌烽的反应是接过葯袋,他看了看,又还给她。

 “是这样吗?不过,游泳馆也有洗手间。”

 他的意思是要她销假练习?

 “你、你…”太过分了!她昨天晚上真的拉过一次肚子耶。

 “我?”右眉微微一挑,谌烽深深凝视她好一会,他看她的眸光如此温柔,就在心飒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,她听到他道:

 “我回游泳馆恭候大驾。”

 说完,他长长的腿酷酷的迈开,不给心飒说不的机会。

 “你慢慢等吧!”

 蹦着腮帮子,心飒气呼呼的喊。

 这个男人实在可恶!距离上周四的跳台意外才几天,她魂飞魄未定,哪来的胆量上跳台。

 原以为他成了她的教练,会讨厌她时常缺席的学习态度。

 她以为,他顶多看不起她,然后,像唐教练一样,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任她编说借口请假不下水,或者,心血来时怒口骂骂她。

 心飒从未料想到,才开训没多久,谌烽就亲自上教室来逮人。

 他…是闻名天下的跳水天才,为什么肯花宝贵的时间敦促她这个几乎被教练放弃的胆小表?

 她不解,但也无意深究,因为,差点失足从跳台坠下,已经吓坏她。

 “我…哪一天我心情好,身体也无恙,自然会去报到。”抬头望着折返回来的谌烽,心飒振振说道。

 谌烽未到“宽白”前,她的习惯是一学期现身跳水馆三次,如今,出了点“小”意外,如果…如果学期结束前她脑扑服恐惧,她会卖他一个面子,再上一次跳水台。

 “你刚刚的话我没听清楚,请再说一次。”

 谌烽近她,灿猛眸子勾盯她,炫人而危险。

 他这样靠近心飒,近得她几乎能数清他有几眼睫,近得令她想起上一回两人偎得如此近的情景。

 “…好话不说第二遍。”

 心飒依然嚣张,只是,语气没刚刚乖戾。因为,谌烽靠她这样近,他黝黑深邃好看的眼凝盯着她,令她忆起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…

 那一天他待她…竟然是温柔的。

 跳台上,她忙于惊慌、忙于恐惧,甚至,冲向楼梯时还撂话责怪都是他的错;如今,危险已过,冷静后的心飒终于记起,眼前这位冰冷严肃得像钢铁的男人,拥抱安抚她时,竟是那样的温柔…

 “咳,反正,我还不能上跳台。”

 既然记起了他的温柔,她很难再将气出在他身上。

 她不是那种是非恩怨不分的人。

 这几天,她气他是因为他的行为,谌烽勾起了她好不容易遗忘的恐怖经验。

 不过,既然当时他如此温柔待她,应该表示他并非故意吓她。

 谌烽应该跟国中时期的刘教练不一样,他不是那种脾气一来,会推学生下跳台出气的人。

 “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复原吗?”

 她摇头,懊恼自己的没用。“这是受到惊吓的人至少可以拥有的权利吧?”

 “这么容易示弱?”

 望着心飒懊恼的可爱模样,谌烽冷硬的五官不软化。他低身,坐到榻边,然后用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轻松心情逗心飒:

 “常常骑脚踏车从公园斜坡逞快的人,应该有足够的坚强应付那一天的意外才对。”

 拜托!那根本是两回事,心飒低呼:

 “我是很强、很坚强没错,但是,那不代表我就要逞强,OK?!”

 坚强,称之为人类的性格;逞强,则称作笨蛋的行为好不好!

 她的振振有词,让谌烽笑了。

 他喜欢她坦率的反应,那样地充朝气,那样地理直气壮。

 “你的意思是,那天在跳台上,被吓坏了?”他望着她,关切的问。

 心飒可怜的点点头。

 “所以,短时间内不打算再上跳台?”

 真是聪明。对谌烽的理解甚感欣慰,心飒再度用力点头。

 “但是,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,是不是?”

 什么意思?谌烽还是要叫她回去练习?

 宽慰安心的眼神霎时充警戒,心飒不再爽快点头相应,她看着他,谨慎反问:“你还是想逮我回游泳馆跳水?”

 谌烽意味深长看她一眼。“唐教练说你一学期只上跳水馆三回。”

 他知道了?

 那么,唐教练应该也顺道把她国中时期的悲惨经历告诉他了吧?

 警戒沉淀褪逝,取而代之的,是不会再被上跳台的放心…听闻过她坠台的意外,谌烽应当不会再她才是。

 心飒扬扬秀弯的眉毛,应:“对。一学期三回,再多,我做不来。”

 “不想逞强?”

 “不逞强。”她的勇气,只能担负这么多。

 “因为被启蒙教练、恶作剧的男同学推下台,所以没有足够的胆量上跳台?”

 “嗯。”太好了,唐教练真的跟他提过,心飒放心对谌烽微笑,这下,她更确定他不会再强人所难了。

 “那么,扣除掉我看见的那一回,还有两次的额度?”

 “没错。”微笑扩大为开怀的笑,心飒想,谌烽大概要说她这么可怜,剩下的两回就不用了。

 “好,那么今天,就让我们用掉其中的一回。”

 心飒一脸惊愕。

 她没听错吧?咳咳震惊的嗓子,好不容易,才从喉咙滚出一句:“你在开玩笑吧?”

 “你觉得我在开玩笑?”

 谌烽严肃的眼凝着她,坚定表示…他的的确确就是要她上跳水台。

 ********

 几天前才遭受差点坠台的惊险,再度回到跳水馆,应该是忐忑惧怯的;但,一脸愤怒的心飒,眼睛着火,让围观的同学看不出她有任何畏惧的心情。

 她太生气了。

 以致在暖完身、爬上跳水台的楼梯前,还没忆起那股让她脚跟发软的恐惧…心飒太火自己又被谌烽威迫成功,她又被他回跳水馆了!

 可恶!他这样待她,她真的要讨厌起他了。

 “你说的,只要我肯履行完剩下的两回,你就不会因为受不了一名太混的学生而离开宽白,不教导其他同学?”

 上台前,心飒怒着一张俏脸,谌烽再一次承诺。

 “承诺是双方面的。”

 望着眼前这张怒意张扬、生气盎然的脸,谌烽既心疼又欣赏。

 他的女孩,真是讲义气啊。

 “当然,如果你想出尔反尔,做个说话不算话的人,害同学失去世界级的指导,成为众人唾弃的懦夫,就算你现在临时反悔,不想上十米台,来个临阵逃,我也不会阻止你。”

 “说话不算话、懦夫?!”

 他竟然说她出尔反尔、说她是懦夫?咬着牙,心飒快气炸。

 “你才是暴君!嚣张、跋扈、不顾他人意愿的暴君!”

 气死人!心飒怒视他,火的美眸恨不得将眼前这张太过冷肃的脸瞪出一个大

 “很好。这么有精神,那个肠胃闹病的症状肯定痊愈了。”相对于心飒的怒火张扬,谌烽倒是显得冷静。

 “我是不是暴君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如果不想当个懦夫,就上去跳,不要磨磨蹭蹭一直杵在楼梯前,像个不敢履行承诺的胆小表。”他看着她,认真地道。

 正在气头上的心飒被他一,很火地回道:

 “我才不是胆小表!我会跳,我马上跳给你看!”

 然后,她愤然转身,爬她的跳台去。

 “等等。”

 “做什么?”低头瞪住他拉她手臂的大掌,心飒不客气的问。

 “即使不小心被人推下跳台,受过训练的跳水运动员也能凭借技巧,在空中修正姿势,化险为夷。”

 谌烽伸手,端起心飒的下巴,直视她的眼,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,很严肃很专注地说:

 “我看过你跳十米台,也见识过你陆训时展现的技巧。依你的实力,我相信,就算不小心坠台,你还是能发挥能力,痹篇因错误姿势落水而受伤的危险。”

 “我不想再掉下…”

 心飒直觉地想反驳,不过,在谌烽凝肃的眸光中,却止住了话。

 “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?”

 谌烽的脸好严肃,连眼睛也是,可是,他认真严肃的眸光里,为什么还掺着一抹罕见的温柔?

 “为什么?”

 心飒仰着头,又是惘,又是愤怒地问。

 他大可任她抱着恐惧害怕的心情去完成承诺。

 毕竟,刚刚在保健室,指着她的鼻子,厉骂她打混摸鱼、不知上进、令人厌恶到极点的人,正是谌烽啊…他…不是很看不起她吗?  M.agUxsW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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